他记得注视着她在教室里不顾形象地大笑，在路边摊狼吞虎咽，蹦蹦跳跳地跑过学校的走廊。
他更记得注视着她放学后在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，夕阳将她的影子拉成燃烧的深渊，将汗珠凝成琥珀的项链，点缀在她胸前。当最后一丝阳光也在尘埃与楼宇中消失，她终于倒在尘土飞扬的起跑线上，于暮色四合之中，匍匐在地面上，放声痛哭。 从那时起，华轩就明白，他们其实是同一类人。 他知道她曾经堕过胎，知道她光滑的双臂上经常有红肿的伤痕，知道放学后时常有几个小流氓来校内找她。但即使如此，他从她平日放肆的大笑中，也感受不到一丝悲伤，只是于无声之时，看到她的侧脸，冷若冰霜。
“糟了，快迟到了，我要抄个近路，坐稳了！” 车子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，车架在碎石路面上吱呀作响，华轩紧紧攥住铁架才没有掉下来。 忽然，几个影子在巷口闪出，自行车猛地一刹车，将将停在小巷的尽头。一个染着黄头发，披着皮夹克的人，手中玩弄着一把银光闪闪的蝴蝶刀，晃晃悠悠地走过来，身后还跟着一位拿着球棒的黑皮肤壮汉。永莉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，但还是迎上去，强挤出微笑：“黄，黄哥，今儿真巧，在这遇上您！” 那黄哥二话不说，一个巴掌就把永莉扇翻在地上，永莉摊在地上慢慢抽搐着。
华轩感到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。他努力迈动僵硬的双腿，慢慢向后退去。 “哟，这**拉皮条拉来个学生，真是不要脸啊。小兄弟，要是这女人骗你了，你别着急，反正是有钱就能上的主，让哥替你教训她！”
他踉跄着走过去，一边踹着永莉瘫软的躯体，一边大骂：“你不是不想和老子过么？那你跑啊！跑啊！”
华轩感到血的潮汐在他的脑海中涨落，腿却如树根般扎入地下，不得动弹。夜的乌羽从记忆的长河回溯到他眼前：母亲残破的躯干，父亲熏天的酒气，浴室中洗不尽的血迹，太平间尸体溃烂的双眼，阴影中漫出的血的涟漪……
“你他妈放开她！”
词语如子弹出膛般从唇齿间射出，回荡在幽深的小巷中。那个黑皮肤的男人沉着脸走近他。
“哟，敬酒不吃吃罚酒？成，克里斯，把他抓紧了，我要让他看看这女人到底是什么货色！”
华轩的背上重重挨了一拳，打得他跪倒在地上。他将头颅放在大地上，但一双强壮的手却把他的头高高扳起，强迫他睁大双眼看着发生的一切。
以后一切，虽然只是记忆中模糊的一瞥，但即使在华轩生命的尽头，当德古拉的亲族、翼家的子嗣、第三十二代血皇绮一世，在格陵兰的雪原上，抱着霜翼女王的尸体一同赴死时，当人生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时，这段记忆也异常清晰。他听见女人的哀嚎与求救声，听见男人的大笑与喘息声，听见肉体撞击发出的闷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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